在河北魏縣野胡拐鄉野西村抗戰老兵顧超家中等待采訪時,一名花白寸頭、精神矍鑠的老人騎著電動車突然闖入,老人一邊咧嘴笑著,一邊麻利下車,順手操起水盆給院里花澆了水。不是村民提醒,誰也難想到面前的這位抗戰老兵已近九旬。
1931年,顧超出生在野西村,幼年時期一家人生活異常艱辛。1943年5月,日軍糾集邯鄲、安陽、大名等21個縣的近萬名日偽軍,對冀南根據地中心魏縣、漳河縣發動了鐵壁合圍大“掃蕩”,仗一打就是一個多月。
日偽軍剛撤,洪水又至。9月下旬,一場大暴雨造成了漳河秋季罕見的大洪水。漳河沿岸蒲潭營、紙房北、稱溝灣、北館陶、臨清北大橋等處潰堤決口,泛濫成災。
“不逃荒咋辦?不走,人就得餓死!”槍聲、雨聲、哭泣聲,連成一片。關于那一年,老人的回憶是苦澀的。在母親帶領下,他和弟弟一路往南逃荒,三天三夜,餓了沿街乞討,冷了茅草裹體。最終,一家人在百公里外的河南滑縣落腳,靠著乞討窮苦度日。
一次偶然機會,顧超遇到了同村老鄉,經其引薦參加了部隊,“那是1945年,我15歲。不知道部隊番號,就知道是騎兵,當地百姓稱呼咱‘黑馬團、白馬團’。”
黑馬團、白馬團,其實就是馳騁戰斗在冀魯豫邊區的129師騎兵團,其前身為紅十五軍團騎兵團。1939年,該團奉命赴冀魯豫邊區開辟抗日根據地。次年初,為便于作戰指揮和增強騎兵威力,按照戰馬膚色分為了黑馬連、白馬連、紅馬連和雜色馬連,邊區群眾稱之為“黑馬團、白馬團”或“紅馬團、白馬團”。
由于年齡小,顧超被安排為傳令兵。戰場上,他機智驍勇,無論白天黑夜,環境如何復雜,他都恪盡職守,把命令傳達到位。生活中,他愛馬如命,“戰友”生病,他整宿睡在馬廄陪伴。
“漫山遍野的日偽軍,一把大刀殺過去,砍下,再追第二個。仗一直打到日頭掛起來。”談起難忘的殺敵戰場,顧超突然激動起來,語氣加快講述戰斗場景。
車固戰斗中,顧超所在的騎兵團奉命伏擊來自楚旺的程道合部,戰斗從上午10時開始,一直打到了下午。最終,在兄弟部隊的配合下,日偽旅長程道合被當場擊斃,兩千余日偽軍被殺被俘。
內黃、曹州、濟寧,抗戰期間,顧超隨著部隊轉戰多地,參加了大小十余場戰斗。但一次意外,讓他的戰斗生涯戛然而止。
1946年12月,接到送令任務,顧超夜間騎馬奔行。突然,在一道壕溝前被絆倒,連人帶馬狠狠地摔在冰凍的土地上,當場昏死過去。所幸,戰馬沒有離他而去,忍著劇痛,顧超艱難地爬上馬背,又回到了部隊。經檢查,他小腿骨折、肩胛骨骨裂,全身多處擦傷。
隨后,顧超被部隊送到了革命區群眾家中養傷。三個月后,傷勢尚未痊愈的他要求返回部隊,但被上級命令到地方武裝后勤部門做警衛員,繼續養傷。他再次要求回騎兵團作戰時,考慮到騎兵團需要長途奔襲,且顧超的傷勢仍需調養,最終,部隊首長勸他退伍,回到了家鄉野西村。
回鄉后,顧超時刻不忘自己軍人身份,在公社、村內任職期間,積極參與革命工作,先后參與了岳城水庫、東風渠等水利工程建設,并率隊出征沁河改造工程。“再苦再難,還有上陣和日本侵略者拼刺刀難嗎?”艱苦歲月,老人一再用自己的經歷激勵同行者。
“就是個閑不住的人,別看快90了,家里事、村里事,事事操心。”采訪中,顧超堂弟顧永林說,堂哥抗戰老兵的經歷,和為人公正厚道的性格,使得他成了村里最受尊敬的長者。
“一日為兵終身是兵!國家有難,咱義不容辭。”今年2月13日,一身戎裝、胸掛勛章的顧超在子女陪同下來到村疫情防控點,將2000元捐款交到村干部手中,表達一名老兵與大家一起眾志成城、共渡難關的決心。(河北日報 記者陳正 通訊員 王德峰)